当冬天快来临时，就又可以开始养育水仙花了。

　　一个月前的晚上，吃过晚饭，老婆拿出两个水仙花球，一个30桩，另一个20桩。于是乎，我拿出了冰封已久的“屠龙刀”，用手剥去鳞片，操刀剖开花球，精心雕刻叶茎。20桩一共有十个花苞，30桩有六个，包在叶膜里像胖乎乎婴儿般的花蕾。刻好花后按惯例把两棵好似蟹爪的水仙放入清水中浸泡，每天换水慢慢洗净黏液，找出养花的盆，用棉纱覆盖好根须，用雨花石把花球固定在盆的中央。心想今年的花会顺利开放吗？

　　相传水仙花是由一对夫妻变化而来的。丈夫名叫金盏，妻子名叫百叶。因此水仙花的花朵有两种，单瓣的叫金盏，重瓣的叫百叶。

　　“百叶”的花瓣有四重，两重白色的大花瓣中夹着两重黄色的短花瓣。看过去既单纯又复杂，像闽南善于沉默的女子，半低着头，眼睛向下看着，悲也默默，喜也默默。

　　“金盏”由六片白色的花瓣组成一个盘子，上面放一只黄花瓣团成的酒盏。这花看上去一目了然，却有男子干脆简单的热情。特别是酒盏形的花芯，使人想到死后还不忘饮酒的男人的豪情。

　　一直对“百叶”有偏好，可能是小时候“金盏”养太多的关系，心里想着“百叶”花瓣十余片卷成一簇，花冠下端轻黄而上端淡白，配得上“玉玲珑”的雅号。当看着两盘花披着嫩黄的枝叶安静地躺在水盆中时，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。

　　“领导！我们今年把一盆花放在外面白天晒太阳，晚上再搬回房间。另外一盆就天天放在家里吹空调如何？”

　　“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老婆回答道。

　　其实我这么做是有自己的小贪心的，我很希望今年的两棵水仙花，一棵是“金盏”，一棵是“百叶”。因为女孩子是一种极其敏锐和精巧的昆虫，她们的触角、眼睛、柔软无骨的躯体，还有那艳丽的翅膀，仅仅是为了感受爱、接受爱和吸引爱而生成的。她们最早预感到灾难，又最早在灾难的打击下夭亡。所以我想把那棵30桩水仙花天天沐浴在温暖的空调下。至于另外一棵20桩水仙花，估计是“金盏”，就让他白天晒晒太阳，吹吹西北风锻炼下。因为男人是逼出来的，是冤枉出来的。如果这花经受不了寒风，那他也开不出象征男人的“金盏”。

　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，像预想的一样，室内的这棵水仙长得从未有过的结实，从来没晒过太阳也绿葱葱的，虎虎有生气，已经快超过天天饱受自然天气的另外那棵水仙花了。

　　新年的脚步一天天近了，两盆水仙花的每条“叶箭”上都长出了一个像箭头一样的胀鼓鼓的大花苞。又过了几天，当花蕾冲破包裹的叶膜，像孔雀的尾巴一样张开来时，果然是“男子汉”的花先开放了。当看到冰天雪地里迎风怒放的“金盏”，我惊讶于如此弱小的生命竟能释放出如此巨大的能量，感叹于生命的坚韧与鲜活，有哪怕只是瞬间的感动。

　　期望中的“百叶”，虽然每一个花骨朵都胀得满满的，但是却一直不肯开放。她在等什么？到底是能不能开出“百叶”呢？我不知道。

　　“金盏”花散发出极其甜蜜的香味，仿佛是人间和谐的芬芳，一股股幽幽的清香沁人心脾，弥漫在准备迎接新年的家里。

　　三天前的夜里，在梦中看见我“百叶”水仙花开了，无比茂盛，梦想中似的花，满满地开了一盆，我兴奋得无法形容。

　　又过了几天，居然发现天天沐浴在暖气中的“百叶”水仙最高箭头上的花苞枯黄了，难道出现“哑花”？事实证实了我的判断，整棵花的每一个花苞都陆续出现了枯黄的迹象。

　　呆呆地望着这盆叶子碧绿、“叶箭”笔直、花苞枯萎的水仙花，心里莫名地疼痛。我难道与“百叶”真的无缘？最后在老婆的建议下，我用手把所有的花苞剥开，期望奇迹的发生。

　　昨天回家，突然发现窗台上只剩一盆“金盏”了。放眼望去，“金盏”还是那么朴实，一点也不娇气，拼命地怒放着所有花朵。一枝花茎抽得最高的，在这簇花朵中，有两朵最大的花并肩开放着。他们不是低着头，而是全部高扬着头，像一个个士兵整齐地出操。他们有着铮铮傲骨，不染一点儿做作；他们开放得这样潇洒，给人带来春的气息与享受。

　　“领导！那盆哑花呢？”我回过神问道。

　　“扔了。”老婆平静地答道。

　　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，望着只剩下养水仙的盆，接受现实吧。“对了，我扔之前看到有一朵小花开了，太小了所以还是扔了。”老婆补充道。

　　“什么？有花开？什么样子的花？”我激动地问道。

　　“没有仔细看，好像是和窗台那棵一样的。我问过养水仙花的老法师了，水仙花老是关在家里不照太阳是很容易‘哑’的。今年都是你出的花样，不然的话两盆花一起开多好。”老婆的话里有些埋怨。

　　我惊呆了，“金盏”，居然还是“金盏”!我心里沮丧到了极点，不知多么抱歉，多么伤心。目光里只有那个空空的盆，它仿佛在心中鄙视我。我似乎在空盆里又看到了那棵凋谢的“金盏”，它发出一阵阵锐利的芬芳，香气直钻心底。他们无视我的关切，完全是为了他们自己，努力地表现他们的高傲。男人是在逆境中成长的，逆境让他们拥有动力。不需要四季如春的温室、不需要蜜糖一般的养料，只借一盆清水便可以温暖整个冬天。

　　这就是“男子汉的花”，勇敢、果断、自信、刚强的花。

　　不由想到2015年9月开始的期指最强限仓令，大多数期货公司措手不及，成交量极度萎缩，这也是我从业几年来期货公司最难熬的时刻。我坚信冬天过去了，必将迎来惬意的春天。心目中的“百叶”今年不会来临了，明年继续。而且我会把所有的水仙花都放在室外，不能再让“男子汉”的花牺牲了。

　　（作者就职于中辉期货）